醒时折花

【龙虞】命运石之门(五)第一次跳 β 线


今天更新的是以烦啦为首的群像,论漫长的留守岁月~


7.

       习惯了战场的硝烟和厮杀,被人当成猪养的日子简直让我们舒服的想哼哼。我们每天只有两件事,吃和睡——除了张立宪和死啦死啦。

       他俩有第三件事可做。

       张立宪每天去小醉那里报道。死啦死啦定时去师部点卯。

       迷龙仰在藤椅上纳着凉。没错,我们现在有藤椅了。还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物什。

       迷龙一边晃着一边问我们:“这俩瘪犊子整天见不着人影,我寻思那小白脸子还好说,师部能有那么大魅力?”

       我叹息了一声:“丫个臭不要脸的,恐怕又琢磨着怎么把我们给卖了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译:“谁要卖我们?”

       克虏伯:“团长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译:“虞啸卿不回来他卖不出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们默然,理是这么个理,但事不是这个事啊。

       我:“你又搭错线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译:“我怎么搭错线了,你们不就是说团长要卖我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:“现在不是他卖不卖得出去,现在是我们不愿意再被卖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译:“你不愿意被卖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我卡了一下壳,小太爷当然不愿意被卖。

       克虏伯:“猪养肥了就要卖的咯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:“得。你们都挺明白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译不管我们了,抱着他那个小板又开始刷刷地写字,写完了立起来念:“自由,自——由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迷龙:“不对啊,卖又卖不出去,还总往师部跑是干啥玩意儿呢?”

       我猛翻白眼,鬼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阿译还在继续着:“Expeditionary,E—X—P—E—D—I—T—I—O—N—A—R—Y,Expeditionary。”

       迷龙:“E—X—P—E—D—I—T—I—O—N—A—R—Y,Expeditionary。这啥意思啊?”

       阿译:“这是出征,远征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迷龙一脸了然地点头:“嗯啊。这个我想起来了,全民协助说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旁边丧门星还不忘记到本子上。

       我:“你那还带着弄堂味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译:“那你来。你来给他们讲胡同味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哄笑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迷龙瞪眼睛:“消停点,都消停点。学习呢这。”

       引来更大声的哄笑。

       阿译却说:“团长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们转头,看见死啦死啦正屁颠地往回走,手里还拎着只兔子。狗肉在他身后比他沉稳二十倍地……颠着。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看见我们围做一堆,径直走了过来。走近了踹踹这个,拍拍那个,然后叉起腰,一只脚架在土坎上:“爷爷今天给你们加道菜。”

       立刻便嘘声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不为所动,举着兔子摇晃了两下:“吃惯了猪肉牛肉羊肉,今天给你们换换口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们冲他扔树枝和土块,死啦死啦败下阵来。于是战地小课堂便哄哄做鸟兽散,丧门星接过兔子去弄我们的加餐。

       迷龙撇了一眼:“咋地还整只兔子,狗肉叼的?”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就嘿嘿地乐,伸手在狗肉头上拍了一下:“狗肉大爷雄风不减当年。”

       狗肉甩了甩尾巴,在藤椅旁找了个地,和迷龙一块纳凉。

       张立宪回来的时候死啦死啦正躺在营房前的空地上,头架在狗肉身上。看见张立宪回来就起身凑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:“怎么样,有话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张立宪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:“妈妈的……接线的是不是把电话岔到怒江里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立宪犹豫了一会,有些为难地说:“我挂了两个电话过去,那边接电话的一个说在西岸的指挥部,一个说去缅甸战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立宪的话说得很含蓄,但意思很明显。电话那端的人知道,并且已经交代过了。人躲着呢。至于那端的人是谁简直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却嘿嘿地乐了起来,手一挥:“行啦,鸣金收兵。”又追了一句,“下回再战。”


       十天后,死啦死啦抱着一大卷图纸回来了,一脸遮不住的得意——他也没打算遮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所有人,鸦雀无声地看着他。死啦死啦像个刚干完一大票的土匪头子,晃着肩膀进了屋里。

       阿译:“……他是不是找到买家了?”

       我盯着死啦死啦闪进屋里去的背影,琢磨了一会。

       我认为:“这还不好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又从屋里探头:“孟烦了,给我死进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站起来,拍拍屁股上的土。

       我:“小太爷孤军深入,刺探军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立刻收获嘘声一片,嘘声中还能听见迷龙骂着小鸡崽子。

       我也晃着肩膀,但有点瘸地进了屋。

       进屋的时候死啦死啦已经把地图摊开了展在桌子上,我警惕地盯着他。他示意我看地图。

       地图很精细,精细到除了军队没有第二家用得上,题头还标着“绝密”两字。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着诸如日军据点、兵力、我军行进路线、驻防等等的符号。

       这是全西线战场的战防图。

       我咧了咧嘴。

       我:“不容易,卖了个好价。”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:“你说我们?还不一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讶异地看着他:“不是要去西线前沿了?”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我彻底懵住了。这张地图,一看就是绝密中的绝密。用屁股想都知道,这已经不仅是让虞啸卿上军事法庭的问题了。我敢打赌,西岸正在冲锋陷阵的那群里,也没几个能看到这张地图。而现在这张地图,正平静地躺在炮灰团的桌子上,一群闲置渣子的手里。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趴在地图上研究着,过一会叫我:“你明天回去问问你老爹,这一带他在的时候是这样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凑过去看了看,然后问他:“这地图哪来的?”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:“师部来的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:“你又晃着说话了,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:“虞大师座亲自监绘,走后门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于是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从图纸中抬起头,一脸谨慎地问我:“真的很过分?”

       得。您这地图爱哪来哪来。小太爷举双手双脚投降。

       第二天张立宪下山的时候我叫住了他,跟他一起往禅达走。

       张立宪狐疑地问我:“你干吗去?”

       我呸了他一口:“小太爷回家省亲。”


8.

       我们在营房前的空地上生了一处篝火,烤全羊。

       傍晚的时候迷龙嚎了一嗓子,说咱们整个篝火宴吧,立刻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。我们用我们从未有过的行动力,宰羊的宰羊,搭架子的搭架子,生篝火的生篝火,喧嚣得不可开交。

       猪一样的日子过久了,总需要做点事来证明自己并不是真的猪,哪怕这件事就是吃本身。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在火焰上翻转着烤羊,我们拥在周围。火焰带着焰星子飘飞,羊肉的香味四处乱窜,我们翕动鼻翼,享受着肉香的洗礼。

       事实上洗礼并没有坚持下去,人群里忽然探出一把刀,快准狠地削了块羊肉回去。我们齐刷刷地转头瞪向克虏伯,他正无辜地回看我们,腮帮子还在上下鼓动。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:“还没烤完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但他迅速做了奋勇争先的先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我们开始爆发,迷龙挥舞着刺刀,余治抓了把水果刀,丧门星甩着他的砍刀,我们拿着各种刀嚎叫着扑向烤羊。

       阿译挤不进去,阿译在人圈外:“你们等一下诶!那个肉还没有熟。”

       并没有人理会。就连四川佬都在哄抢。我们哇哇叫着,我们哈哈笑着。

       迷龙:“酒啊!酒呢?有肉没酒啊?孙子们!”

       我们立刻跳起来四处找酒。喧嚣吵闹,沸反盈天。我们大口吃肉,我们大口喝酒。我们今天过年啦,我们今天高兴啦。


       篝火燃地猛烈,照着我们脸上的癫狂。迷龙踩着丧门星荒腔走板地嚎着他的戏。张立宪和余治慷慨激昂地高唱着黄埔校歌,阿译在旁边轻声地跟着和。

       我躺在地上,数星星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还在唱着:“风云起,山河动,黄埔建军声势雄,革命壮士矢精忠。金戈铁马,百战沙场,安内攘外作先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我看着满天的星星,我又想起了我的那个也许一直存在的梦幻。想起何书光,他光着膀子拉着手风琴,我们踢踢踏踏地跟在他的身后,唱着这首歌,唱着我们的破落和梦想。想起康丫,他捂着自己的口鼻在烟雾中竭力拔步,然后捻起一朵美丽的小花轻轻放在我们枪口。想起兽医,老头子乐着问我“你的上进就是在收容站里耗太阳耗月亮却跟爹妈说大战在即、铁定成仁吗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想起他们很多人,我想起我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,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再回到他们中间,哪怕他们只是长着相似的脸,说着相似的话,而兽医只是另外一个老头。

       我有一个梦想,忽远又忽近。我有许多一败涂地的梦想,但我最在意的是这个。

       我挡住眼睛,天上的星星已经散的看不清。我跟着他们哼哼:“黄埔建军声势雄,革命壮士矢精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:“……烦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用衣服袖子在脸上一顿猛擦,然后翻身坐起来。死啦死啦正拨弄着劈柴好让篝火小一点,他现在全部兴趣好像都集中在那只被我们拆得七七八八的烤羊上,我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。

       我:“你并不那么高兴,对不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从地上捡了一块土坷垃,然后向我瞄准,我拿手挡着:“我们狂欢,我们折腾,我们就只是想证明,我们还没跟着这块泥巴一起腐朽。”

       死啦死啦笑了一下:“你刚不是还嚷着要醉生梦死?”

       我沉默了一会,死啦死啦又一门心思整治他的烤羊去了,我知道他啥意思,我说的根本不是我想说的。

       一辆车以我们很久没看到过了的速度,风驰电掣冲了过来。死啦死啦站了起来,张立宪几个也不唱了。

       车停稳后,车上的军官下来,其中一个向我们敬了个礼——这时我们才发现他是小猴。我们诧然地站起来,这会的小猴让我们觉得很陌生,因为我们熟悉的是他私下里对张立宪和余治的那张脸,现在他拿出的是一张师直对下属团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小猴:“我师公务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们讶然得很,着实讶然得很。

       我已经讶然得出了声了:“我们有什么公务?还是这时候?”

       小猴便多给了一句,那多半还是看张立宪和余治的面子说的:“师座从前沿回来了,要见你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一句话让我们酒醒了大半,我瞧死啦死啦,死啦死啦瞧着小猴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然后我们就看见一个人从那几个军官身后变戏法一样地闪了出来,他抬了抬钢盔,一张冰冻的脸上还噙着笑。

       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,久得好像上辈子,天上也是这样掉下一个虞啸卿,于是我有了一个最在意的梦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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